DECEPTICONS - 02 事态有变
数日后红蜘蛛如期康复，他跨出治疗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搜刮公用能量源，好像失忆一般将自己受伤前干得好事忘得一干二净。那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就连威震天都忘了。
与此同时激光鸟在惯例的情报搜寻中带来了新的讯息，在亚利桑那州高原一个名为“大峡谷”的地方似乎积攒着前所未有的能量矿石，看来有新的能量源泉可以夺取。
威震天有进行大规模行动前踩点的好习惯，得知这一消息后他当即命令声波和红蜘蛛陪同自己前往大峡谷，考察能源的纯度与质量。
他们在当天黄昏时分抵达大峡谷，光裸的赤土宽阔无垠，层层片片不同密度的岩壁叠加相拥，天空和地面都渲染成毒害视觉器的艳丽橘红色。峡谷深处的绿水因光线反射成黑色，四周静寂无声。
母星赛博坦不曾有这样的光景，也没有这种荒芜到无法开拓的土壤。直到霸天虎发现这里的能量矿之前，这里都毫无价值。地球真是颗可悲的泥巴团。
红蜘蛛抬手遮挡余晖，藏在同伴的阴影里尖声催促：“好了，那所谓的新能源究竟在哪？！”
“激光鸟，出击。”
声波用行动回答他的质疑。他早已定位好了能源的具体坐标，但由于这里岩质层次不齐、硬度松实混杂，全力轰炸会是愚蠢的行为。激光鸟在错开坐标的地方轰开一条细缝，直通内部的空洞。
这是开拓样本时的无奈之举，等确定晶体性质之后剩下来的活就交给掘地虎了。
红蜘蛛率先冲向细缝，他看到空洞深处水晶状的能量矿散发着幽幽蓝光，便侧身挤入缝中，试图去触碰它。
“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这种矿石……”
“给我滚开，红蜘蛛。”
在他的指尖碰到矿石之前，威震天抓住他的机翼，将他扯回原位。
声波下意识的给予瞩目。
很显然红蜘蛛不喜欢被人拽住机翼，他转身甩开威震天的手指，轻抚机翼根部，心情直击谷底。
“你在做什么！？”
“在确定这晶矿安全之前谁都别想乱碰，除非你想炸烂自己的三极管。”威震天说。他对自己的体型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只是用更加优雅的姿势探头望了一眼能量矿，接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沉吟。
“啊哈，稳固成型的能量晶体。结构足够稳定所以形成了固体……如此纯粹的能源即便踏遍整个太阳系也找不到。”
“那你怎么会认识这个？”红蜘蛛不屈不折地挑衅着。
“因为和你这不学无术的蠢货不同，当我见到浓缩的能量块时我就能认出来。”而威震天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甚至都没朝红蜘蛛望一眼，转而夸奖声波。
“干得好，声波。这能源会成为我们击败汽车人的重要军资，你为霸天虎做出了杰出贡献。此处晶矿的能量状态虽然稳定且电场牢固，但再也不能用刚刚那样的方式开采了。其中压缩了太多能源，远超高纯，一旦引爆整个矿源都会被毁。”
所以大帝威震天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陌生晶矿的性质和大抵构造，那他干嘛把红蜘蛛也带过来？
“我警告你，红蜘蛛，你别在这些能量上打小主意，尤其是擅自开采！”
“这资源属于所有的霸天虎，就算什么都不做它们也会被送回基地，我干嘛要去抢掘地虎的粗活？”
“你最好如此，因为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用你那油腻的手指去碰这些矿石的话，就算你好狗运没被炸飞天，我也会亲自把你背上的薄铁片撕烂！”
“你总是低估我，威震天！”
“给我一个不低估你的理由。若你想要获得他人的尊敬，那就像声波一样做点像样的贡献出来吧。”
“像声波一样？我可是未来要统帅霸天虎的人，而声波只是一个情报官，我根本就没必要从他身上学任何东西！”
“你狂妄自大，简直无药可救！”
威震天比平时更有耐心的对应红蜘蛛的胡搅蛮缠，大概是珍贵的新矿源真的令他心情很好。
倒是红蜘蛛更加暴躁，他开始用上平日里自己造反时特有的语气，氖射线瞄准了威震天的光学镜。
“——你竟敢这样小瞧我！”
“……放下你的枪，红蜘蛛。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怎么，你难道在害怕吗，威震天？”
这就是红蜘蛛不可预测的地方了。
只要习惯他那异常的叛逆心，声波甚至有些感谢红蜘蛛替现况增加更多变量，否则自己对现况的厌烦之情只会更强烈。
红蜘蛛怒瞪威震天，脸上满是因确信自己占领先机而得意不已的嘲笑。
“但已经太晚了！声波，把这一幕牢记于脑海吧，这就是我成为霸天虎首领的瞬间——”
他说着捏紧双手，紫红色的能量在炮口积蓄。
有那么一瞬间声波觉得自己看见威震天在叹气，但那大概只是错觉。他在红蜘蛛发射氖射线前一秒前倾重心，大步向前跨去——毕竟二者之间并没远到要小跑着靠近的程度。
“啊啊啊！”第一枪、第二枪陆续射偏，红蜘蛛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声，这声音令声波的发声器有些痒痒，一个憋不住可能会喷笑出声。
他尖叫得早了些，因为威震天抓住他嚷嚷的空隙挥动臂上那杆大炮，他没有动用融合炮，而是用炮杆将红蜘蛛一把掀翻。
“我说了，放下你的枪！！”威震天咆哮道。
您说了第二遍，威震天大帝。声波当然没蠢到把这话脱口而出的程度，他向后退了几步，更好的欣赏这场闹剧。
红蜘蛛发出笨重的哐当声倒下，不过他惯例的失败后，首领的反应才是戏肉。威震天撇头瞄了一眼矿源，脖颈电缆那传来隆隆作响的电流运作声。
“你差点把我们都炸死，你这个蠢货！！”他继续咆哮，弯腰捉住红蜘蛛两翼，将他举过头顶。
“不、不……！！住手！！”红蜘蛛挥动四肢，他用力扭动、试图再度挣脱威震天的抓拿。但这次对方捏得很用力，三四秒后他开始求饶。
“别、威震天，我还有价值——！我足够有用……”
“你就是个刚愎自负的白痴！”威震天捏着他的翅膀狠狠晃动几下松开手，这次好歹让对方屁股着地了。
红蜘蛛跌坐在地，他的双手紧紧捂着机翼根部，惊魂未定地仰视着威震天，发不出声音。
后者紧捏的拳头施力几次后还是松开了，霸天虎的领袖抬手指向天空，比起愤怒语气中疲劳的成分要更多。
“现在给我滚去把掘地虎和大火车他们找来！”他下令道。
“遵命…”红蜘蛛从地面爬起，踉跄了几步才跃入天空，直到完成变形前他一直捂着翅膀。
夜晚尚未降临，最后一点残存的血红色开始和远处的青黑色交织。直到红蜘蛛的尾迹云完全散开，夜色铺上大峡谷，威震天才把手放下。
接着——
声波以自己的磁带仓起誓，以下是真的发生的事情。
——威震天垂下肩膀，狠狠抚了抚面甲，掌心用力按住光学镜。
他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声波甚至能感觉到他主板和电缆里积攒的怒火伴随着这声长叹一同排到了空气里。
“他究竟有什么毛病！”威震天低吼着。“他难道就不能安稳几天吗？！”
所以你也在头疼这个。
声波没有答话。他并没少见威震天大帝的失态，但这是他第一次瞧见首领仿佛一个普通的赛博坦人那样筋疲力尽。这一幕很新鲜。
不过你的确得承认，红蜘蛛是比平时更加暴躁。他才刚出治疗舱两三天，这本该是他最安分的时间段。
威震天“寻常赛博人”的一面很快就结束了，下一秒他又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朝声波望去。
“他肯定会计划新的阴谋。假如这两天红蜘蛛又搞出什么馊主意，哪怕他只是在招惹谁，你都要立刻向我报告。这个矿坑太珍贵了，容不得任何差池。我绝不容忍半点情报走漏，要是这资源落入汽车人的手中，我宁可亲手炸平这里。”
声波颔首领命，接着威震天就没再说话了。
当天晚上霸天虎们抵达了大峡谷，在距离矿坑三十公里的地方建起了临时基地。
珍贵能源矿的开采正式开始，只要汽车人不来搅局，事情大概能顺利进行吧。
不过声波可不会对此想法抱以厚望。
真是活见鬼了。
整整一个礼拜都无事发生。
不管是汽车人还是红蜘蛛都安分得一塌糊涂，简直和平得让人金属板起毛。
就连施工中的掘地虎都没想到挖掘工事会如此顺利，起初两天他们还有说有笑、吵吵嚷嚷。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还是平安无事，他们就不敢说话了。现在假如进入矿井，你会看到他们正前所未有的埋头苦干，一声不吭。
这次的工作连半点“爆炸”的苗头都没有，也没涉及任何袭击，只是单纯的开采。
——这实在叫人毛骨悚然，假如赛博坦人有血肉和毛发的话。
所有霸天虎们都习惯了三天一次小爆炸、五天一次“毁灭地球”的大阴谋，以及同频率的红蜘蛛谋反秀，但这一周来红蜘蛛甚至都没怎么找威震天的茬。
这意味着不久的未来肯定会发生某种异常恐怖的事情，比如大规模的锈瘟暴发之类的。
不安的气氛在霸天虎临时基地蔓延，声波开始减少轰隆隆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威震天作为头领对这气氛安然自若，他甚至公开夸奖“最近军队秩序井井有条”，大有将这喘不过气的氛围长时间持续的打算。不过声波知道他并非完全安然。饶是威震天也难免对近期红蜘蛛的安分守己感到诧异，他已经追问了声波好几次红蜘蛛有无异样动态，但每次声波都只能给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回答——红蜘蛛安分守己。
他监督着能量矿的运输和采集，活像个尽职的副官。私底下他虽然依旧大放厥词，但却没再当着威震天的面进行过度的挑衅。
而今天，声波还以为事情会照旧发展。
中午在能量库充能时，闹翻天当面询问红蜘蛛他是不是大脑模板短路了还是他终于被威震天制服了，这场对话久违的引发了一场大型争吵。在打起来之前闹翻天逃之夭夭，只留下异常烦躁的红蜘蛛，他丢掉了当天的工作，在掘地虎的休息时间飞去矿坑。
不用说，激光鸟紧随其后，准备录下副官又一次的轻举妄动。
但下午归家时，激光鸟收集到的只是一段孤零零的音频。红蜘蛛扎实的脚步声回荡在矿井里，他似乎一脚踢飞了某个碎片——大概是采集时不慎震碎的晶体吧，碎片在地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当声，他闷声闷气地嘟哝：“我早晚会让所有人好看！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承认我是霸天虎、是赛博坦的首领！”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飞到无人矿井自言自语的废话，红蜘蛛这话所有人都听到音频接收器要自动过滤的程度。引起声波注意的是接下来的声音。
红蜘蛛发出几声不安…甚至可以说得上近乎呜咽的哼声，这哼声持续了几下，最后他恼羞成怒的低吼着，将另一块晶体踢飞。
“真他渣的！”他骂道，“我必须得在今晚把这麻烦搞定！”
接着远处传来掘地虎们的声音，红蜘蛛跨着大步走向矿工们。
这就是他独处时所有的声音了。
声波不大确定这是否有向威震天汇报的价值，只不过是几声哼哼而已，鸡毛蒜皮到不值得一提。
所以这天晚上当所有霸天虎都处于下线状态时，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声波屏声矗立在红蜘蛛房间门前，探寻红蜘蛛今晚要搞定的“麻烦”是什么。
“——这是什么？”威震天问。
他原本正坐在桌前把玩新到手的晶矿样品，但现在他站的笔直，罕见的对声波露出凶悍--或者说费解的神情。
声波伸手去按自己左肩的播放键，但被威震天制止了。
“不！”他说，并且看起来愈发不适。“我不想再听一遍那东西了！”
他背过手去，不安地踱起步来。
“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威震天阴狠地断言，近乎咒骂。他的手在身后捏紧，明显心烦意乱。
眼前这一幕娱乐到了声波，尽管这不明智。或许这就是负负得正——当与正常二字搭不上边的霸天虎君主遇到更不正常的事态时，他竟然会给出如此“普通”的反应。
威震天只是在想办法找台阶下，因为声波刚刚播放的音频与阴谋诡计没有半点关系。
他捕捉到的不过是一大段模糊不清的哼哼，那独特的声频毫无疑问属于红蜘蛛。昨天晚上声波在他房间门前听到的正是这样的声音——其中几乎没有话语，只是一阵阵苦闷而湿润的呻吟，考虑到赛博坦人并不需要氧气，途中那些吸气声真是莫名其妙。
他听上去正在为什么苦恼，而且久久无法缓和这份苦楚。
这些奇怪的小哼声持续了很久，红蜘蛛突然提高音阶，发出挫败的低吼声。
“啊啊！该死！呃——”他烦躁地嘟哝。“我必须得找个人了，真他渣的！明晚我一定会解决这问题的……”
音频以他的这句话结尾，一切回归寂静。
没有任何内容涉及谋权纂位，但威震天看上去心烦透顶。这段音频搞得他油箱发痒，引发了精神网路程序性质的不适，在被恶心到之余威震天又有一种有火无处发的脱力感。
换做是其他任何霸天虎这事儿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但这可是红蜘蛛，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十有八九会捅出新的篓子。
威震天再次踱了一个来回，接着打定主意。
“声波。”他说。“从现在起你去监视红蜘蛛，直到黄昏为止。而今晚，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在谋划什么，谁会成为他的共犯。”
“遵命，威震天。”
看来大帝并没有把“私生活”列入考虑。声波默默想。
红蜘蛛老实到了黄昏，当所有人都去能量室充能时他将同机型的同僚拉到无人房间，双手抱肩，态度坚决。
“惊天雷，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说，努力俯视对方。“你应该还记得上次在印加发生了什么，对吧？假如你不想被威震天惩罚，那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你想要什么，红蜘蛛？！”惊天雷看上去很不耐烦，但某种意义上他又松了口气。
近期红蜘蛛诡异的乖巧让他有些油箱痛，倒不是说他觉得红蜘蛛祸害他人是件好事，但他一旦安分下来反而更可怕。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想掺和到你的谋反里。”惊天雷的语气软了一些。
红蜘蛛发出一声嗤笑。
“你太抬举自己了！”他抬手点住惊天雷的胸舱，向前逼近一步。“我需要你做点别的事情。今天晚上，等其他人下线之后，我要你单独到我房间来。”
“呃…………什么？”
“这件事情你不准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闹翻天那个蠢货！”
“等等，红蜘蛛。你在说什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再次强调，这件事情你要带到废铁场里去！我会在房间里等你，不准逃跑！”
红蜘蛛用力强调，他继续逼近对方，试图制造压迫感。
惊天雷向后退去，但他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感受到“恐吓”。他抬起双手以示投降，阻止对方进一步逼近：“稍等，红蜘蛛。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你要我今晚等其他人下线之后，独自到你房间去？”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么，你是傻的吗？”
“………………什么？你确定？？？”惊天雷挠了挠脑袋，他很确定自己的油箱即将开洞，而他的背甲正不停冒冷凝液。“为什么是我？？？”
“你真是傻的一塌糊涂。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别忘了我有你的把柄！！”
“我知道你有，但是…”惊天雷结巴了几下，他嘴巴一张一合，继续后退直到自己缩到墙角。“呃……红蜘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吗？我是说这里还有其他那么多战士，比如说大火车…呃，嘿，你觉得声波如何？他什么都知道，他肯定技术高明，你去找他——我真的不是这方面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红蜘蛛的耐心正在直线下降。“声波是有点那方面的知识，不过我宁可拔了自己的发声器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事儿！但另一方面，我不仅有你的把柄，你和我还是同一款机型。”
“那是重点？！”惊天雷忍不住抬高嗓门。
“记住，你的小命捏在我的手上。”红蜘蛛看上去受够了惊天雷的愚蠢，他最后一次点住勒索对象的胸舱。“这次之后我们就算两清，你不会想别错过这唯一的机会的。”
他果断结束对话，意气洋发地跨步离开。
惊天雷呆呆地凝视红蜘蛛消失在门外，最后像能量耗尽的可怜虫一样垂头丧气。
“…真的？这就是我现在要忍受的生活了？”
游击们光顾着他们的敲诈与被敲诈，谁都没发现停留在走廊天花板上把每个字都录下来的激光鸟。
不管惊天雷怎么祈祷，这颗该死的泥巴星球也不会停止它的自转。或许过几天伟大的霸天虎会想出让地球停止转动的方法，但不是今天。
大家都喜欢看红蜘蛛看洋相，可没谁想去招惹他的注意力。所以在计算了上千百种方案后，惊天雷绝望地发现若想避免与红蜘蛛正面冲突，他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汽车人夜袭霸天虎分部基地，导致敲诈的约定告吹；其二则是他老老实实去红蜘蛛的房间“壮烈成仁”。
惊天雷发自炉心的希望前者能发生，要么是他去红蜘蛛的房间时对方已经下线了。
遗憾的是近期汽车人的表现令人失望，夜色平安降临，惯例的下线时间抵达，惊天雷拖着沉重的脚步碾上死寂的走廊。
金属门敞开的瞬间，他的第二个希望也瞬间告吹。红蜘蛛不仅醒着，他还坐在床上等他。他踢了踢脚，冲惊天雷昂起头。
“你来得太晚了！”他抱怨道。
我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地报废。惊天雷低下头，忍住一炮轰穿红蜘蛛后再打爆自己传感器的冲动。
“我来了。如你所愿，红蜘蛛。”
“你确定没有任何人看见你？”
“我确定。我们能速战速决不？”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这得看情况。”
我的流水线啊。惊天雷差点哀嚎出声。
红蜘蛛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他将双脚踩上床沿，翻过身慢慢趴下。
“好，现在到这边来。我警告你别想轻举妄动——”
“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有我的把柄…等等，你干嘛趴下来？”
“你过来就知道了。”
“………………好吧。”我就该在来之前寄放好个性情感模组的。惊天雷靠近红蜘蛛，打量他的背面。
他们是同一款机型，但红蜘蛛如此无防备的后背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这或许是瞄准他炉心开炮的好机会，前提是红蜘蛛卸下了自己的氖射线。也许趴躺的姿势无疑会害他比平时慢几拍呢？
……十有八九不会顺利。
“现在怎么着？”惊天雷已经抵达了电路毫无波动的境界。
“我要你帮我——”
“好啊、好啊、好啊。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两个叛徒！”
所谓的地狱之声不过如此。
要不是恐惧引发的回路当机让惊天雷发不出声音来，他现在一定会尖叫得像个小女孩。他傻站在红蜘蛛的床边，瞪大光学镜惶恐地望着突袭此处的最高首领。
对比惊天雷，红蜘蛛不愧是习惯了麻烦的那种人。他从床上翻滚下来，习惯性地摆出武装姿势。来人对他这姿势已经很熟悉了——熟到必要以上的程度。
威震天率进入室内，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声波站在他后方，面无表情的记载着室内的一切。
“威震天？！你来干什么！！”红蜘蛛几乎是在尖啸。他差点开炮，但最后他只是挥了挥手，弓着背后退。
“来看看你在盘算什么，红蜘蛛。我就知道你这几天的安分守己只是假象！”
“我…”红蜘蛛偏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惊天雷会在你的房间里吗？假如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霸天虎的下线时间。”
我想要报废。我现在立刻就想报废，认真的。到这份上惊天雷都不在乎是融合炮还是氖射线结果自己了，他几乎是哀嚎着坦白：“大帝威震天，这只是个误——”
“闭嘴，惊天雷！！”就在刚才威震天的声音里还有着冷冰冰的笑意，但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怒火上脑。他一炮擦过惊天雷的机翼上方，轰烂了他身后的显示仪。“关于你那个被我知道就会受罚的把柄我等会儿再追究，现在——”
这一击有效冻结了惊天雷所有行动。看来他其实也没那么急着想报废。
威震天将冒着青烟的炮口对准红蜘蛛：“——告诉我你刚刚打算做什么。”
“绝不！！”红蜘蛛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双手按住后背，神情惊恐。
“我给你三秒时间。”
惊天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光看对话的话这似乎只是常见的光景，但问题在于这次大帝威震天的猜测是错误的，而红蜘蛛的反应简直莫名其妙。
没错，这是有点丢脸，但这行为和谋反搭不上边，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用小命来隐瞒的事情。他还以为红蜘蛛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呢。
“三——”
“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威震天！！”
再说了，客观来看这段时间红蜘蛛的确没有惹事。究竟有什么值得恼火的？大帝干嘛这么杀气腾腾？就算破了宵禁也罪不至死呀。
……难不成威震天这两天心情不好？
“二——”
“惊天雷，给我滚开！！”
红蜘蛛跃过床铺一脚踹开惊天雷，试图冲出门外。但门口除去威震天还有声波守着，这显然是徒劳之举。
惊天雷开始计算自己在坏心情威震天手下的存活率，十分之一赛秒后他得出了结论：
在此情况下还是性命比较重要，当自己屈服于红蜘蛛的淫威时早就没面子可言了，再说了，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能把责任全推到红蜘蛛头上。
于是他赶在头儿结束倒数前坦白从宽——
“我们并不是在谋反，大帝威震天！我和红蜘蛛只是想对接一下消遣消遣而已！！”
“……什么？”坦白有效，威震天立刻放下了融合炮，惊天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满头雾水。
“什么？！你他渣的在说什么？！”紧随其后的惊呼不知为何来自邀约者红蜘蛛，这次他的声音成为了货真价实的高频音波攻击，惊天雷的音频接收器都快被他尖锐的鸣叫撕裂了。
“……他说得是真的吗？”威震天看了一眼惊天雷，转头询问红蜘蛛。
大帝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可以说得上尴尬。
红蜘蛛这会儿已经完全把逃跑这事忘之脑后，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竭嘶底里的挥动双手。
“你们的脑子全是废渣吗？！”
“这不是真的？”现在威震天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他再度抬起融合炮，困惑地环视着这两架游击。“既然你们不打算…对接，那你们在密谋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指望我会相信这种鬼话？红蜘蛛，你肯定心怀鬼胎。要是能量矿发生什么，你和惊天雷都会被焊在船头！”
“我的流水线啊！”惊天雷终于喊出今天自己一直想说的台词，他抱住脑袋。“红蜘蛛，我从不知道你脸皮竟然这么薄！你就不能承认吗？！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变成废铁！”
“承认什么？！对接吗？谁他渣的要和你对接了？！”红蜘蛛恼羞成怒，他向后跳去，一枪射向天花板。
“我叫你过来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我的机翼——”
“你的机翼？”
威震天立刻抓住重点。这次他真的放下了武装，抱住肩膀打量起红蜘蛛的翅膀。后者打了个冷颤，缓缓向后挪去。
“呃…什么都没有。”
“你的机翼怎么了？啊，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惊天雷和你是同一机型。你——自命不凡的红蜘蛛——引以为豪的翅膀发生了某种问题？”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蜘蛛的肩膀都垮了下来。他望向左上方，煞有其事的竖起手指。“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叫惊天雷过来跟我对接的——”
“让我看你的机翼。”
“什么？不！”红蜘蛛恨不得把翅膀缩回机体里。
“这不是请求，红蜘蛛。我再说一次，让我看你的机翼。”
威震天用力向前跺了一步，地板因此震动。
惊天雷趁机挪到声波身边，他悄悄向情报官求饶：“嘿，你能放我出去不？我感觉这事儿已经和我没啥关系了…”
“否决。”
“他渣的！”
“我的翅膀好得很，根本没什么值得看的！”红蜘蛛试图捂住背脊，但是身体构造让他只能摸到自己的机翼根部。
威震天没再和他废话，他抓住红蜘蛛的肩膀、拽着对方当下已经沦为弱点的翅膀，按到床上。他的右手紧紧按住红蜘蛛机干的中心，融合炮的炮口紧贴后心处。他的左手则抓着机翼的边缘，掌心轻按对方的霸天虎标志。
“不…不！！”红蜘蛛不停挣扎，妄图掀翻威震天。
威震天的光学镜在他背脊和翅膀的弧度上扫视一圈：“我看不出哪儿有问题。”
“我就说我没问题！离我远点！！”
“除非——”破坏大帝声音愉快的下沉。他的手指顺着机翼外沿的弧度下滑，猛地捏住贴近根部的小小尖翼。“问题发生在看不见的地方。”
“不…！”红蜘蛛爆发出尖叫声，他本能地抬手发射氖射线，只是在墙上划出一条黑色焦痕。
机翼先端尖锐的部分之所以收纳在尾端，那是因为这是游击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流线型的翅膀设计让他们能更好的在空中遨游，这也意味着非载具模式时他们得小心对待这部分——这是划开空气阻力的利刃，但同时也纤细薄弱。
只有变形时游击才会翻转翅膀，而现在威震天正捏着红蜘蛛的根部尖端，全靠蛮力向上掰开他的机翼。
“啊…不、不……！威震天、住手！”红蜘蛛尖叫道，变形的本能让他蜷缩成一团，抱起四肢。他的机体发出嘎吱嘎吱的碰撞声，他拒绝被迫变形，但若蛮力反抗那只会折坏他的翅膀。
威震天继续掰开机翼，偏头凝视红蜘蛛躯干与机翼之间的空隙。
红蜘蛛的胸腔已经半弹开，膝盖也为变形做好准备，威震天强行翻转翅膀的行为让他无法停止颤抖，只能跪趴在床上挣扎。而对方还在理所当然地下令：“很好，这样更方便，你就维持这样。”
“啊…不……求您……！放开手……！”红蜘蛛尖锐的叫声变得微弱，他轻声哀求着，声音甚至有些呜咽。“我…我不行……！我办不到！求求您了……！！”
“听听，伟大的红蜘蛛竟然在求饶。这简直太滑稽了！”威震天无不愉快地嘲笑道。
“请别……我的翅膀、求你了，别撕烂我的翅膀……！我发誓我没对能量矿做手脚……！”
“谁说要撕烂你的翅膀了？”威震天诧异地说。“别动！”
他松开按在红蜘蛛背脊的手，摸入机翼半翻后暴露在外的左侧空腔。这部分别说沐浴阳光了，哪怕是变形时也鲜少与空气接触。
红蜘蛛发出一阵几乎称得上可怜的呜咽，他的十指哆嗦着捏紧手臂，忍受着异物卡入机翼深处的感觉。不完全的变形快让他难受疯了，他的副翼上下扇动，恨不得立刻冲出这禁锢。
威震天慢条斯理的摸了一圈后沉吟一声，他不大确定自己有摸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红蜘蛛的机翼已经冷凝液浸湿，在灯光下折射出水色的反光，摸上去湿润光滑。冰冷的金属正在慢慢升温，他正从内核开始发烧。
“我要换一边。”威震天宣布道，就这么揪着他的翅膀换了个边，更加熟练的把手指伸入红蜘蛛右侧的空腔。
这次威震天碰到了什么，在光洁的金属隔板里他被某个凸起的边缘扎伤了手指，与此同时红蜘蛛开始认真的反抗，他发出抓狂的嚎叫，体温一口气煮沸到不正常的热度，烤得威震天手指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
“这是什么？”不过威震天才不会因为这种疼痛就退缩，他制住潮湿、闹腾、嘈杂的游击，将对方完全压在身下。
“把你的手拿开！！我发誓我要给你好看！！”红蜘蛛嚎叫着，“你弄疼我了——！！”
“闭嘴，你这蠢货。”
威震天用力按住那块凸起，红蜘蛛的嚎叫立刻止住了，他分泌出更多的冷凝液，简直像要融化一般瘫软在床上，嗓音变得更加沙哑：“不…不！请别……！！”
威震天轻轻摩挲着那一块，期间红蜘蛛变得异常温顺。他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部下们，抬起下巴。
“你给我过来，惊天雷。”
“呃、遵命--大帝威震天。”
“他的机翼里面有一块凸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这肯定不正常，里面有任何凸起都会划到机翼，您摸到了什么？”
“——这里面有零件错位了。”威震天说着抬起红蜘蛛的翅膀，把这空腔亮给对方看。
惊天雷哆嗦了一下，抬手挡住眼前，仿佛遭遇强光般后倾闪躲。
“你这是在干什么？”
“呃……我必须得看吗？”
“不然我叫你过来干嘛？”
“好吧…………”反正今天已经足够倒霉了，也不差这一下。惊天雷聚焦光学镜，带着莫名敬畏的心情望向副官机翼内腔。
“……能劳烦您把手指挪开吗？否则我看不见。”
威震天抽出手指，手指顺着机翼的边缘滑了一圈，扣住副翼。
惊天雷还以为自己的光学镜会就此报废。
不过待他看清红蜘蛛右侧空腔的情况后，他不由得缩起肩膀。
“哇哦，他零件脱臼了，真惨。所以这就是他叫我过来的原因，毕竟这里脱臼的话只靠自己是绝对搞不定的。”
“零件脱臼？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上次他自爆…呃，和汽车人作战时留下来的旧伤口，反正肯定是有谁用力揪他的机翼才会这样。他依旧能变形，所以也没那么严重，但我猜他每次变形的时候都会疼。”
房间突然陷入寂静，声波死守在房间门口，他的光学镜闪闪发光。
惊天雷挠了挠后脑勺，偏过头去，小声提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天红蜘蛛那么暴躁。
用不着换上高精度的光学镜也看得出威震天的心情一落千丈。
“怎么治？”他的语气变得粗暴简短。
“把错位的地方按回去就好，就是会很疼。我这就去叫吊钩——”
这是个难熬的夜晚。
在得到惊天雷的回答后威震天陷入漫长的沉默。
因为变形不完全和脱臼处被捏拿的痛苦，红蜘蛛仿佛即将熔化般不停溢出冷凝液，他的机体没有任何冷却的趋势，疼痛引发的热度扩散到他全身上下，此刻他是一团湿漉漉的、时不时发抖的温暖金属。
威震天这次轻轻抚摸他右翼空腔内脱臼的部位，寻找正确的发力位置。红蜘蛛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轻哼声，像是沉入水中的模糊叫喊。威震天按住他的身体确保不会错位，伴随着光听就疼的“咔哒”声，破坏大帝的手指深深刺入红蜘蛛的右侧空腔。
红蜘蛛没有发出他拿手的惨叫，当这一切发生时他只是张开嘴“啊”的叫了一声，音色嘶哑而微弱。
接着他终于得到了解脱。大帝威震天总算松开手，放开了他的机翼。他蹙眉凝视自己满手的冷凝液，以及那根受伤的手指，发出响亮的咂舌声。
“你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红蜘蛛。我就该让你永远受苦下去。不过这一次是我误解了，你并没有打什么歪主意，但愿你能谅解。” 他平静地评价，离开红蜘蛛的床边。走了两步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你一开始就该让声波替你诊断的。”
“赛博坦在上，我想砸了我的光学镜。”惊天雷低声嘟哝。
声波不置可否。
好消息是威震天把惊天雷那个“一旦被知道就要受罚的把柄”忘了个干干净净，或者他记得只是不在乎了，总之后半夜这可怜的游击终于得以休息。
翌日红蜘蛛没有出席工作。准确来说，他连房间都没出。
威震天忍耐到了中午，最后他耐着性子跑去亲自命令这该死的、不省心的指挥官，但他才刚打开房门，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架变形完毕的F-15便直冲他的脸飞去，将他掀翻在墙，还顺带两三发氖射线。
接着红蜘蛛一炮轰开门廊，炸毁了自己的临时房间，用导弹给基地天花板开了个大洞，垂直冲向天空。他的速度之快，威震天甚至来不及瞄准。
“我要杀了他！！”威震天咆哮道，“我要把这叛徒的脑袋烙到墙上！！”
他的咆哮给这段时间霸天虎军队内诡异恐怖的和平划上句号，其实昨天晚上住在红蜘蛛附近的倒霉蛋们也没过安稳，大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遵循大帝威震天的命令，开始围捕霸天虎的副官。
“看来红蜘蛛还是没学乖。”闹翻天没心没肺地评价。
“……这一次我站红蜘蛛那边。”惊天雷忧愁地说。
“什么？你被他传染了？你也想造反？”
“不是那回事，只是我觉得……呃，当我没说。我们还是快点逮到他吧。”
“我要把他扯成碎片！我对赛博坦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他的背叛！！”威震天怒火朝天地守在矿井入口处。
红蜘蛛可能会来轰炸矿源，在这里守株待兔是明智的战略选择。
破坏大帝有一油箱的斥责想发泄，他拧紧大炮，又一次怒吼。
“昨天晚上我展示了自己的仁慈，这就是他的回报？！”
——你认真的？你真那么觉得？
声波一时之间忍不住转头默默凝视威震天。
当威震天火烧电板时没谁敢插嘴，不过仍然，霸天虎领袖刚刚的话还是叫人难以置信。
绝大多数情况下红蜘蛛只是在自找苦吃，但昨天晚上发生在红蜘蛛身上的事情只比威震天当所有人面拆开他底板好那么一点点，声波甚至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朝着威震天的脸轰击。
什么叫仁慈？
当听到红蜘蛛慌慌张张撒谎说“我的确想和惊天雷对接”时假装自己被骗，让惊天雷处理这个医疗案件，这才叫仁慈。
威震天喜欢让红蜘蛛受罪，但不该是这样，从来就不是这种羞辱法。……还是说他真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仁慈的？
声波耸耸肩膀，继续部署轰隆隆他们的作战位置，确保这不是会击毙来袭者的站位。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正缓慢但确凿的往有趣的方向发展。
因为面对现实吧，就算威震天说这是他最后一次饶恕红蜘蛛，大家都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或许不久之后大家就会知道威震天那无止境宽容的源头是什么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现在得逮到红蜘蛛。
“……该死的威震天，我要让他……威震天？！为什么你会在这！！”
“霸天虎，宰了这叛徒！”
好吧，看来这不会太费劲。
